第 3 章 叁
“——命”
等谢娇娇后知后觉地发现，草丛中躺着一人，握住自己脚踝的手正是这人求救般伸出时，她的剑鞘已经用力砸了下去。
慌忙蹲下身去，谢娇娇顺着脚边往旁一探，摸到了一具还有些温热的躯体。
凄凄惨惨地喊出救命两个字后，这人像是再也熬不住，松开了手后便没了声息。
“喂，醒醒啊？”
谢娇娇颤抖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脉象，又感受了一下他的鼻息，吓得跌坐在地上。
不是吧，敲了一下就把人敲死了？
谢娇娇还没从惊魂一瞬平复下来，立刻就被极有可能害了生人的事实吓住。
呆楞了一会儿，谢娇娇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用力一甩，照亮周围一小片。
黑暗中突如其来的火光颇为刺眼，谢娇娇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这搏斗场面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惨烈许多。
所见之处，大片大片的血色挂在草丛叶子上，在火光映照下缓缓落下一滴浓稠液体。
地面随处都是大大小小被利器砍下的木块，谢娇娇举着火折子看过去，便看见了兵器旁歪倒着已经毫无声息的人。
谢娇娇握着剑的手一下子就松了。
她弯腰捂着嘴，想吐又吐不出来，连连发出了干咳声。
尽管出门前，祖父也对谢娇娇讲过，在外时有可能会遇到山匪劫商或是江湖争斗之事，未免误伤，若无必要万不可掺和其中。
那时她还全当祖父不过随口一说。
太平盛世下，上辈子活了八十年的谢娇娇，在王府连宵小偷盗之事都未曾听过。如今国泰民安，怎么会有这般血腥之事发生？
出门前的谢娇娇根本没有把祖父的叮嘱放在心上。
可现下亲眼见到了这幅惨样，谢娇娇心里突然一堵，好像一股气胀在心口无法舒缓，鼻尖酸酸的。
握着火折子的手渐渐收紧，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低下头去看刚才被自己无辜攻击过的那人。
地上空空荡荡的，原以为那人不过就在眼前，被火折子照亮的那一块地竟然空无一物。
谢娇娇皱起眉，左右看了看被压倒的草，确定刚才那人应该就是躺在自己的前方。
难道在更前面一点？大概是夜色使得自己的方向判断失误吧。周围仍然是静寂无声，谢娇娇很快为这不寻常的一幕找到了理由，放心大胆地往前跨了一步。
然而谢娇娇很快就发觉不对了。
本是紧紧裹在身上的斗篷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谢娇娇用力拽了拽，也没有将斗篷拽动。
正想回头看看是什么，谢娇娇便觉得脖子上突然一凉。
她慢慢低头一看，一只混着泥土和血迹的手紧紧握住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手腕处还有些红肿，像是被重物用力击打过的迹象。
在火光下，剑身冷冽地亮了亮，谢娇娇依稀能看见靠近剑柄处雕刻精致的“谢”字。
谢娇娇这才想起，刚才乍一见路上的情况，慌乱下手松开把剑落下了。
想起那面目全非惨死的几具尸体，谢娇娇心里一凉，暗呼不好。
总不能连江南还没去，就又要死了吧？也不知道这是哪一方活下来的人，若他真要杀人灭口，也不知道拼死一搏能不能逃出去。
还在胡思乱想时，谢娇娇的身后便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别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冰冷的语调毫无感情，像是在警告她，若她不听的话，她脆弱的脖颈上立刻就会被划上一刀。
谢娇娇一动也不敢动，小声开口试探道：“我只是路过，与这件事毫无关系。若你不信的话，你放开我，我自会证明给你看。”
“放开你？”那人丝毫没有因为谢娇娇的话松开手，反而用力拽过斗篷，将她朝后又拉了拉，剑身死死扣住她的脖子，语气依旧阴冷。
“然后让你杀了我？你做梦。”
谢娇娇踉跄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急忙补充：“我的剑都在你手中，拿什么杀你？”
嘴上虽仍然伏低做小地祈求道，谢娇娇身体却顺着他的动作往后靠去。
后脑刚好擦过那人的下颌骨，谢娇娇估计那人的身量应比自己高了不少，想要硬碰硬的计划当即就被谢娇娇扔在了一边。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可脖子上抵着的剑却让谢娇娇很不舒服。想了想，她再度开口，谨慎问道：“英雄？”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只有那剑死死地悬在她的脖上，谢娇娇也不敢动，生怕那剑划伤自己，只得安静地站在原处。
“英雄，你看如何？”
等了几息也没有反应，谢娇娇一边轻声问道，一边暗暗在手上蓄了力，准备趁其不备挥拳过去。
就当她等得不耐烦，决定放手一搏时，紧握着剑的那只手却无声无息地松开了。
谢娇娇急忙回头一看，那人的头低低垂下，身体却直挺挺地立在原处，竟是没了生息的样子。
没有细想是怎么回事，谢娇娇赶忙捡起自己的剑，反手架在他的脖子上喝道：“你是什么人？”
火折子将他的脸映出了轮廓，和先前抢走她剑的那只手一样，糊满了泥和干涸的血痕，紧闭的双眼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在光亮下也毫无反应。
这人身上的夜行衣也已经在搏斗中被扯得破破烂烂，腰间悬着一根断了的绳子，谢娇娇想起最早自己不小心踩到的玉佩，大约就是这人身上的。
谢娇娇就着火光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丝毫没有察觉眼前的人在她移开视线往其他地方看时，忽然睁了眼。
本是狠戾的神色，在看见她那一双专注打量自己的细长双眼时又收住。他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卸去了防备，直直倒向娇小的谢娇娇。
“救我。”
两人摔倒在地上的瞬间，他虚弱的声音在谢娇娇的耳边响起。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谢娇娇被压在他的身下摔倒在地时，忍不住哀嚎道。
先前还一副要杀了自己灭口的样子，现在又要自己救他。救什么救，救过来再等着被杀吗。
谢娇娇用力推搡了好几下，才从他如山一般重的身下爬出来。
站起身来踢了踢他，见确实没有什么反应，谢娇娇恨恨地在他屁股上又补了一脚，拿起剑就朝自己的坐骑奔去。
“救救我。”
谢娇娇匆匆的脚步一顿，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头。
“方才以为你是山匪的人，无意冒犯。”
他的声音里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冰冷，只剩一丝虚弱，勉勉强强在安静的夜晚顺着风传进谢娇娇的耳里：“若英雄谅解，救我一命，日后必当报答。”
谢娇娇没有转身，她的心里纠结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人的话。
他又轻轻开口：“我为朝廷做事，不幸半路被山匪打劫，这才出现在此处。我的身上还有与朝中往来的书信，若你不信，大可过来取了看看真伪。”
许是他真的伤得极重，这一长串句子说到最后，已经快没有了声音。
为朝廷做事……
谢娇娇咬了咬牙，快速奔向坐骑。
一息后，达达的马蹄声响起，谢娇娇没有看见地上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停在了这人的身边，谢娇娇没好气地吃力将人搬上马，顺手也将先前落在地上，极有可能是这人身上的玉佩揣在怀里。
祖父不仅告诫过，江湖风浪多，要能避则避。但祖父却又说过，力所能及之处，需得多多帮助他人。
谢娇娇费劲跨上明显有了情绪的马时，心里忍不住地埋怨起了祖父。
“谢英雄相救。”
尽管被谢娇娇面朝下扔在了马背后，还被麻绳粗暴地捆住，沈格泽仍然是极其满意。
他别过头对着前方的人轻声道谢，只是急急驾马朝着下个驿站奔去的谢娇娇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道谢，也没有听见他言语中几不可觉的柔情。
长夜将尽，月色渐渐隐没在云后，初升的朝阳轻轻推着一马两人向着前方赶去。
一刻后，谢娇娇回头大声道：“就快到了，你撑着点。到了驿站后我就去给你找些伤药来。”
马后的人并没有回答她。
谢娇娇以为那人又再打什么坏主意，心想自己的剑也在手里，方才也看过他是真的受了重伤，自然是不怕他再威胁自己，便没有细想。
可是当两人终于到了驿站，谢娇娇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身子时，却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喂，你还能不能自己下马？”
谢娇娇轻轻一推，这人就从马上摔落下来。
“砰”地一声引得驿站的人也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兄弟，这可是你的同伴？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然而看向谢娇娇穿戴整齐没有污渍的衣服后，来人疑惑地皱起眉，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也背在身后准备着。
谢娇娇独自赶了半夜的路还带着个累赘，早就累得不行。
见有人来，也不管是不是会被误会，急忙拱手求助道：“夜里赶路遇了贼人，我兄长为了保护我才受了重伤。可有大夫和伤药？多少钱都行。”
驿站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表示自己也会些医术，便上前探了探地上谢娇娇“兄长”的鼻息。
谢娇娇累得眼冒金星，也不管驿站的人是不是真的会医术，坐在地上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可还没等她缓过气来，驿站那人便大惊小怪喊道：“小兄弟，这人都没气啦！”
你才没气了。
沈格泽才从颠簸马背的旅途中勉强缓了缓气息，还没等他回谢娇娇，就被她一掌推下了马。
本就摔得七荤八素，一时没喘上气，好不容易回了神，就听到那不长眼的说自己竟然没气了。
若不是沈格泽真的伤得极重，此刻他恨不得立刻跳起来锤死这庸医。
本王才死过一回，可不想这么快就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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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凄惨惨地喊出救命两个字后，这人像是再也熬不住，松开了手后便没了声息。
“喂，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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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娇娇还没从惊魂一瞬平复下来，立刻就被极有可能害了生人的事实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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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娇娇握着剑的手一下子就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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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出门前，祖父也对谢娇娇讲过，在外时有可能会遇到山匪劫商或是江湖争斗之事，未免误伤，若无必要万不可掺和其中。
那时她还全当祖父不过随口一说。
太平盛世下，上辈子活了八十年的谢娇娇，在王府连宵小偷盗之事都未曾听过。如今国泰民安，怎么会有这般血腥之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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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空空荡荡的，原以为那人不过就在眼前，被火折子照亮的那一块地竟然空无一物。
谢娇娇皱起眉，左右看了看被压倒的草，确定刚才那人应该就是躺在自己的前方。
难道在更前面一点？大概是夜色使得自己的方向判断失误吧。周围仍然是静寂无声，谢娇娇很快为这不寻常的一幕找到了理由，放心大胆地往前跨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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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回头看看是什么，谢娇娇便觉得脖子上突然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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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光下，剑身冷冽地亮了亮，谢娇娇依稀能看见靠近剑柄处雕刻精致的“谢”字。
谢娇娇这才想起，刚才乍一见路上的情况，慌乱下手松开把剑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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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虽仍然伏低做小地祈求道，谢娇娇身体却顺着他的动作往后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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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可脖子上抵着的剑却让谢娇娇很不舒服。想了想，她再度开口，谨慎问道：“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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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剑死死地悬在她的脖上，谢娇娇也不敢动，生怕那剑划伤自己，只得安静地站在原处。
“英雄，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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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娇娇急忙回头一看，那人的头低低垂下，身体却直挺挺地立在原处，竟是没了生息的样子。
没有细想是怎么回事，谢娇娇赶忙捡起自己的剑，反手架在他的脖子上喝道：“你是什么人？”
火折子将他的脸映出了轮廓，和先前抢走她剑的那只手一样，糊满了泥和干涸的血痕，紧闭的双眼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在光亮下也毫无反应。
这人身上的夜行衣也已经在搏斗中被扯得破破烂烂，腰间悬着一根断了的绳子，谢娇娇想起最早自己不小心踩到的玉佩，大约就是这人身上的。
谢娇娇就着火光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丝毫没有察觉眼前的人在她移开视线往其他地方看时，忽然睁了眼。
本是狠戾的神色，在看见她那一双专注打量自己的细长双眼时又收住。他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卸去了防备，直直倒向娇小的谢娇娇。
“救我。”
两人摔倒在地上的瞬间，他虚弱的声音在谢娇娇的耳边响起。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谢娇娇被压在他的身下摔倒在地时，忍不住哀嚎道。
先前还一副要杀了自己灭口的样子，现在又要自己救他。救什么救，救过来再等着被杀吗。
谢娇娇用力推搡了好几下，才从他如山一般重的身下爬出来。
站起身来踢了踢他，见确实没有什么反应，谢娇娇恨恨地在他屁股上又补了一脚，拿起剑就朝自己的坐骑奔去。
“救救我。”
谢娇娇匆匆的脚步一顿，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头。
“方才以为你是山匪的人，无意冒犯。”
他的声音里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冰冷，只剩一丝虚弱，勉勉强强在安静的夜晚顺着风传进谢娇娇的耳里：“若英雄谅解，救我一命，日后必当报答。”
谢娇娇没有转身，她的心里纠结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人的话。
他又轻轻开口：“我为朝廷做事，不幸半路被山匪打劫，这才出现在此处。我的身上还有与朝中往来的书信，若你不信，大可过来取了看看真伪。”
许是他真的伤得极重，这一长串句子说到最后，已经快没有了声音。
为朝廷做事……
谢娇娇咬了咬牙，快速奔向坐骑。
一息后，达达的马蹄声响起，谢娇娇没有看见地上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停在了这人的身边，谢娇娇没好气地吃力将人搬上马，顺手也将先前落在地上，极有可能是这人身上的玉佩揣在怀里。
祖父不仅告诫过，江湖风浪多，要能避则避。但祖父却又说过，力所能及之处，需得多多帮助他人。
谢娇娇费劲跨上明显有了情绪的马时，心里忍不住地埋怨起了祖父。
“谢英雄相救。”
尽管被谢娇娇面朝下扔在了马背后，还被麻绳粗暴地捆住，沈格泽仍然是极其满意。
他别过头对着前方的人轻声道谢，只是急急驾马朝着下个驿站奔去的谢娇娇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道谢，也没有听见他言语中几不可觉的柔情。
长夜将尽，月色渐渐隐没在云后，初升的朝阳轻轻推着一马两人向着前方赶去。
一刻后，谢娇娇回头大声道：“就快到了，你撑着点。到了驿站后我就去给你找些伤药来。”
马后的人并没有回答她。
谢娇娇以为那人又再打什么坏主意，心想自己的剑也在手里，方才也看过他是真的受了重伤，自然是不怕他再威胁自己，便没有细想。
可是当两人终于到了驿站，谢娇娇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身子时，却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喂，你还能不能自己下马？”
谢娇娇轻轻一推，这人就从马上摔落下来。
“砰”地一声引得驿站的人也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兄弟，这可是你的同伴？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然而看向谢娇娇穿戴整齐没有污渍的衣服后，来人疑惑地皱起眉，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也背在身后准备着。
谢娇娇独自赶了半夜的路还带着个累赘，早就累得不行。
见有人来，也不管是不是会被误会，急忙拱手求助道：“夜里赶路遇了贼人，我兄长为了保护我才受了重伤。可有大夫和伤药？多少钱都行。”
驿站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表示自己也会些医术，便上前探了探地上谢娇娇“兄长”的鼻息。
谢娇娇累得眼冒金星，也不管驿站的人是不是真的会医术，坐在地上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可还没等她缓过气来，驿站那人便大惊小怪喊道：“小兄弟，这人都没气啦！”
你才没气了。
沈格泽才从颠簸马背的旅途中勉强缓了缓气息，还没等他回谢娇娇，就被她一掌推下了马。
本就摔得七荤八素，一时没喘上气，好不容易回了神，就听到那不长眼的说自己竟然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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