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壹拾肆
“沈王爷怎么今日会来谢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爱重谢老，自己不能亲自前来，自然就派王爷来以昭圣心了。”
“可先前不是说，皇上要为王爷选妃。这个时候派王爷来，岂不就在告知天下，皇上中意的王妃是谢家嫡女？”
“不可能。谢老先前有意借寿宴选婿，这王爷怎么也不能入赘谢府啊。你且等着吧，说不定今日就能从咱们在座当中选出一个谢府女婿。”
……
谢娇娇低伏着身，耳边传来底下人细碎的交谈声，忽远忽近。
世人当真以为谢府要选婿，言词间无不对此颇为鄙夷却又向往。
林梓茂也听见了下面人的谈论，她紧张地瞥了眼谢娇娇，以为谢娇娇定然会勃然大怒，在王爷面前失了分寸。
可谢娇娇只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觉察到林梓茂的目光，她侧头微微示意后便又端正着姿态，静静等着喧闹声平息。
前厅里忽然悄无声息。
谢娇娇估摸着，大约是沈格泽已经站在了厅里。
果然下一刻，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
“圣上有旨，为彰谢老于社稷之功，特令沈王爷和咱家来为谢老寿宴添礼。”
谢祖父急忙上前一步跪下，朗声谢恩。
众人紧接着谢祖父，纷纷伏下身子叩谢龙恩。
沈格泽却没有如常让众人平身。
他环视着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人。
谢娇娇只觉一道目光如同灼日般落在自己的后颈上。夏日燥热，本就聚集了许多人的前厅此刻温度更甚。
她不适地轻轻挪动了下身子，暗自希望沈格泽早点带着内侍离开谢府。
“本王方才听说，谢老正要在今日来宾中，为谢家嫡女选一位夫婿。”
沈格泽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谢娇娇突然感觉灼热目光移开，一阵凉意悄悄在厅中蔓延开来。
谢娇娇敏锐地觉察到，气氛变得凝滞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祖父的回复。
几息后，祖父大笑着回道，语气中带着对皇家的敬重，也带着些许对旁人的警告意味：“王爷可是听岔了？我家娇娇才将将及笄，还想在府中多留几年，何来选婿之说？”
众人想要交头接耳，可王爷在前，无人胆敢造次，只是微微起了些波澜后，厅中便又归于平静。
沈格泽轻笑一声，也听不出是对这回答满意与否，懒懒地示意内侍让众人平身。
谢娇娇这才看到了沈格泽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在酷夏中仍然不显一丝燥热，反而带了一丝凉意般，平静地站在正中打量着谢府。
与月前在扬州时有些落魄的样子不同，此时的沈格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皇家的贵气，单单是站着不说话，都带着些压迫感。
好像确实伤好了吧，谢娇娇快速扫过先前为他包扎的地方。那一处已经平坦，没有纱布包裹的痕迹。
片刻后，沈格泽的目光落在谢娇娇身上，扫过她的腰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可谢娇娇就是从他没有变化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不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衣裙。是中规中矩的宴会制式，颜色也是母亲细心挑选的，既不算出挑，也符合寿宴的喜庆，并没有什么不对。
若是……先前在江南时，自己的乔装也与现在大为不同。他应当没有认出自己才是。
谢娇娇谨慎地前后思索一番，这才放心地看回去。
可不知哪里惹了他的眼，沈格泽颇为不耐地又看了眼她的腰间。
这回谢娇娇清晰地感觉到了沈格泽的不悦。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谢娇娇有些无助地看了眼祖父。
祖父也有些紧张，见沈格泽直直盯着谢娇娇，心下警铃大作，当即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王爷，这便是臣的外孙女娇娇。娇娇年幼，若有冒犯到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放过小女一回。”
谢娇娇悄悄撇了撇嘴。
皇家之人就是这般，明明其他人什么也没有做，但凡只是他蹙眉，就得立刻请罪。
沈格泽没有错过谢娇娇表情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半晌未开口，直到厅中的气氛已如死水一般，他才懒洋洋地回道：“谢老无需客气。只是谢家嫡女既然已经及笄，在本朝也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为人处事还是小心为上。”
停顿了一下，沈格泽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不再对着谢老，转了个身接着道：“女子出门也不是坏事，只是像谢府娇女般的姿色，随意出门也是极为危险的。”
“今日本王也是奉皇兄之命前来为谢老道贺。这是皇兄特意从私库中挑选的贺礼，还望谢老喜欢。在座各位无需拘束，本王这就准备离开了。”
四下无声。
沈格泽看着内侍将贺礼抬入前厅，朝着谢祖父颇有些敬意地行了个晚辈礼，好像真的只是为谢老的寿宴送礼而来，等贺礼放置稳妥后便悠然离开。
谢老维持着先前为谢娇娇请罪时的模样，表情却一变再变。
座下许多人对沈王爷的话也不太理解，还以为是谢娇娇先前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这才被沈王爷警告。
一时间，还想着要做谢府乘龙快婿的好多门生都露了怯。心道好在沈王爷先来，倘若日后娶了谢家女后才发现她成日在外惹事，再后悔才来不及。
许久，席间都没有人开口。
直到谢太傅上前扶起谢祖父，众人才恍然回神，纷纷坐回席位，强装着无事发生般对谢老举杯庆贺。
谢娇娇坐在祖父身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原以为自己在江南的乔装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可没想到沈格泽早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甚至今日，还要特地来祖父的寿宴上对自己敲打一番。
她闭了闭眼，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果然那一日对沈格泽的态度，让他记恨到现在吗。
林梓茂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谢娇娇回过神，勉强对她笑了笑。
大概沈格泽是真的觉得自己言行有亏，理当在家好生歇息着吧。这样看来，梓茂确实更有可能嫁入王府。
既然自己不想嫁，何苦拦着密友呢。
谢娇娇忽地抬头握住林梓茂的手，低声道：“梓茂，若你真的想嫁给沈王爷，我过几日便去与母亲说一说，进宫从皇后那儿探一探口风。”
不去看林梓茂惊喜的表情，明明是炎炎正午，谢娇娇背后却是冰凉一片。
——
而谢府外，沈格泽打开折扇，心情愉悦地哼起了京城近日流行的小曲儿。
跟在他身旁的内侍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格泽斜睨着他，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在那儿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内侍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埋怨：“王爷，您不是来为谢老贺喜的吗？怎么到最后把气氛搞得那般凝重。”
沈格泽合起折扇，轻轻敲了下内侍的脑袋：“本王只不过是想敲打敲打谢府那些不长眼的门生罢了。”
“门生？”内侍有些不解。
沈格泽轻哼一声，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狠戾：“你没听到本王未进前厅时，那些人还在讨论什么做谢府的乘龙快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如何能配得上谢府嫡女。”
内侍像是突然懂了些什么，连忙住了嘴，跟在沈格泽的身后。
两人安静地又走了一段路。内侍耐不住心中好奇，还是开了口问道：“可是先前王爷的意思，不是在指责谢家女言行无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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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爱重谢老，自己不能亲自前来，自然就派王爷来以昭圣心了。”
“可先前不是说，皇上要为王爷选妃。这个时候派王爷来，岂不就在告知天下，皇上中意的王妃是谢家嫡女？”
“不可能。谢老先前有意借寿宴选婿，这王爷怎么也不能入赘谢府啊。你且等着吧，说不定今日就能从咱们在座当中选出一个谢府女婿。”
……
谢娇娇低伏着身，耳边传来底下人细碎的交谈声，忽远忽近。
世人当真以为谢府要选婿，言词间无不对此颇为鄙夷却又向往。
林梓茂也听见了下面人的谈论，她紧张地瞥了眼谢娇娇，以为谢娇娇定然会勃然大怒，在王爷面前失了分寸。
可谢娇娇只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觉察到林梓茂的目光，她侧头微微示意后便又端正着姿态，静静等着喧闹声平息。
前厅里忽然悄无声息。
谢娇娇估摸着，大约是沈格泽已经站在了厅里。
果然下一刻，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
“圣上有旨，为彰谢老于社稷之功，特令沈王爷和咱家来为谢老寿宴添礼。”
谢祖父急忙上前一步跪下，朗声谢恩。
众人紧接着谢祖父，纷纷伏下身子叩谢龙恩。
沈格泽却没有如常让众人平身。
他环视着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人。
谢娇娇只觉一道目光如同灼日般落在自己的后颈上。夏日燥热，本就聚集了许多人的前厅此刻温度更甚。
她不适地轻轻挪动了下身子，暗自希望沈格泽早点带着内侍离开谢府。
“本王方才听说，谢老正要在今日来宾中，为谢家嫡女选一位夫婿。”
沈格泽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谢娇娇突然感觉灼热目光移开，一阵凉意悄悄在厅中蔓延开来。
谢娇娇敏锐地觉察到，气氛变得凝滞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祖父的回复。
几息后，祖父大笑着回道，语气中带着对皇家的敬重，也带着些许对旁人的警告意味：“王爷可是听岔了？我家娇娇才将将及笄，还想在府中多留几年，何来选婿之说？”
众人想要交头接耳，可王爷在前，无人胆敢造次，只是微微起了些波澜后，厅中便又归于平静。
沈格泽轻笑一声，也听不出是对这回答满意与否，懒懒地示意内侍让众人平身。
谢娇娇这才看到了沈格泽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在酷夏中仍然不显一丝燥热，反而带了一丝凉意般，平静地站在正中打量着谢府。
与月前在扬州时有些落魄的样子不同，此时的沈格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皇家的贵气，单单是站着不说话，都带着些压迫感。
好像确实伤好了吧，谢娇娇快速扫过先前为他包扎的地方。那一处已经平坦，没有纱布包裹的痕迹。
片刻后，沈格泽的目光落在谢娇娇身上，扫过她的腰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可谢娇娇就是从他没有变化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不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衣裙。是中规中矩的宴会制式，颜色也是母亲细心挑选的，既不算出挑，也符合寿宴的喜庆，并没有什么不对。
若是……先前在江南时，自己的乔装也与现在大为不同。他应当没有认出自己才是。
谢娇娇谨慎地前后思索一番，这才放心地看回去。
可不知哪里惹了他的眼，沈格泽颇为不耐地又看了眼她的腰间。
这回谢娇娇清晰地感觉到了沈格泽的不悦。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谢娇娇有些无助地看了眼祖父。
祖父也有些紧张，见沈格泽直直盯着谢娇娇，心下警铃大作，当即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王爷，这便是臣的外孙女娇娇。娇娇年幼，若有冒犯到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放过小女一回。”
谢娇娇悄悄撇了撇嘴。
皇家之人就是这般，明明其他人什么也没有做，但凡只是他蹙眉，就得立刻请罪。
沈格泽没有错过谢娇娇表情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半晌未开口，直到厅中的气氛已如死水一般，他才懒洋洋地回道：“谢老无需客气。只是谢家嫡女既然已经及笄，在本朝也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为人处事还是小心为上。”
停顿了一下，沈格泽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不再对着谢老，转了个身接着道：“女子出门也不是坏事，只是像谢府娇女般的姿色，随意出门也是极为危险的。”
“今日本王也是奉皇兄之命前来为谢老道贺。这是皇兄特意从私库中挑选的贺礼，还望谢老喜欢。在座各位无需拘束，本王这就准备离开了。”
四下无声。
沈格泽看着内侍将贺礼抬入前厅，朝着谢祖父颇有些敬意地行了个晚辈礼，好像真的只是为谢老的寿宴送礼而来，等贺礼放置稳妥后便悠然离开。
谢老维持着先前为谢娇娇请罪时的模样，表情却一变再变。
座下许多人对沈王爷的话也不太理解，还以为是谢娇娇先前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这才被沈王爷警告。
一时间，还想着要做谢府乘龙快婿的好多门生都露了怯。心道好在沈王爷先来，倘若日后娶了谢家女后才发现她成日在外惹事，再后悔才来不及。
许久，席间都没有人开口。
直到谢太傅上前扶起谢祖父，众人才恍然回神，纷纷坐回席位，强装着无事发生般对谢老举杯庆贺。
谢娇娇坐在祖父身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原以为自己在江南的乔装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可没想到沈格泽早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甚至今日，还要特地来祖父的寿宴上对自己敲打一番。
她闭了闭眼，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果然那一日对沈格泽的态度，让他记恨到现在吗。
林梓茂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谢娇娇回过神，勉强对她笑了笑。
大概沈格泽是真的觉得自己言行有亏，理当在家好生歇息着吧。这样看来，梓茂确实更有可能嫁入王府。
既然自己不想嫁，何苦拦着密友呢。
谢娇娇忽地抬头握住林梓茂的手，低声道：“梓茂，若你真的想嫁给沈王爷，我过几日便去与母亲说一说，进宫从皇后那儿探一探口风。”
不去看林梓茂惊喜的表情，明明是炎炎正午，谢娇娇背后却是冰凉一片。
——
而谢府外，沈格泽打开折扇，心情愉悦地哼起了京城近日流行的小曲儿。
跟在他身旁的内侍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格泽斜睨着他，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在那儿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内侍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埋怨：“王爷，您不是来为谢老贺喜的吗？怎么到最后把气氛搞得那般凝重。”
沈格泽合起折扇，轻轻敲了下内侍的脑袋：“本王只不过是想敲打敲打谢府那些不长眼的门生罢了。”
“门生？”内侍有些不解。
沈格泽轻哼一声，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狠戾：“你没听到本王未进前厅时，那些人还在讨论什么做谢府的乘龙快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如何能配得上谢府嫡女。”
内侍像是突然懂了些什么，连忙住了嘴，跟在沈格泽的身后。
两人安静地又走了一段路。内侍耐不住心中好奇，还是开了口问道：“可是先前王爷的意思，不是在指责谢家女言行无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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