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页_单身女子保命日常【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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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页

  如果没有病理性原因,因为生气而大量吐血这种事现实中很难发生,这种时候吐血多数是因为气血郁结导致咽喉部粘膜破裂,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这个出血量……

  这些血……从哪里来的呢?

  他难道在自残吗?

  部分人在极度愤怒或者精神压力巨大的时候会有咬舌头、啃口腔内壁的坏习惯……

  陈月洲顿时摁住端琰的肩膀,正视对方严肃道:“张嘴。”

  可端琰仿佛听不见似的,血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看端琰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陈月洲这几天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些想要爆出的趋势:“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一把抓住端琰的领子大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这些天我一直什么都不说,但是,难过归难过,你难道以后每天都要这么过吗?”

  端琰依旧面无表情,视线动都不动。

  夜深了,因为楼层高又关着玻璃窗,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周围的空气一片死寂,和夜的落寞相互掩映。

  卫生间的玻璃门倒映出端琰没有半分光泽的双眼,以及陈月洲复杂的表情。

  陈月洲这下彻底爆发了,猛地抬起手臂,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端琰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太过于用力,受到反作用力,陈月洲的手也疼得发麻。

  可即便如此,端琰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此刻就算陈月洲拔出b-i'sh0u杀了他,他也不会反抗。

  看着如此的端琰,陈月洲再也忍不住,彻底爆发了出来:“是你!是你!从一开始都是你!是你要找真相!不是吗!是你要你所谓的‘自由’!那么,就承受啊,就理所应当的‘自由’的后果啊!”

  陈月洲大声道:“寻找真相的时候难道你没有一分一秒怀疑过会不会牵连你的父母吗?江陈辉案件那年你的身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可是却没有丝毫破绽你没想过你父母那么小的身份是怎么办到的吗!你一定怀疑过!可是,你还是在两者之间选择了自由,只是到最后你发现自由的代价似乎大了点,所以你现在变成了这样……可是谁的人生做出选择后答案就一定是自己想看见的!”

  此言一出,也许是“自由”两个字对端琰来说太过于敏感,终于有了一丝丝反应,眼珠轻轻移了一下,落在陈月洲身上。

  而陈月洲,喊完这些话后就沉默了。

  他不是个习惯和人大声争吵的人,因为道理这种东西,没有谁的是绝对正确的,只能说懂自己的人点拨一下该明白的就都明白,不懂自己的人说再多都不会理解。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抓紧端琰的衣领,低下头,有些咬牙切齿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看明白,你母亲被抓,背后的事情不简单,如果她继续活下去,可能她、你父亲和你,你们一家三口都会完蛋,所以,在三个人都倒霉和死两个人换一个人中,你父母选择了活一个人,让你永远安逸地活下去,那么你就应该……”

  “我该,感谢他们?”仿佛没有灵魂的端琰忽然开口,打断陈月洲,他的声音笔直如同一条线,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难道不该感谢吗?感谢他们,然后努力活下去,这……”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活下去,才去争取自由?”端琰看着陈月洲,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这一切,如果死,一家人一起死就行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此言一出,陈月洲一愣,抬头看向端琰。

  四目对视,端琰没有光泽的瞳底,倒映出陈月洲错愕的面庞。

  而那平静如一滩死海的双眸,也让陈月洲第一次仿佛看清了在狠戾、极端和淡漠的情绪包裹下,这个男人……不,这个孩子真实的模样。

  那是被埋葬在黑暗深处的肤白如雪的纤细男孩子。

  他一个人蜷缩在凄冷的角落里,周围用“江陈辉的儿子”六个大字形成了一个圈,任何人都无法踏入。

  那孩子抱着膝盖,整个世界只有长夜和一块墓碑与他为伴。

  他总是瑟瑟发抖地抱着双膝,一直在哭泣:“外婆……外婆你回来好不好……爸爸妈妈好可怕……我想要家人……我不想要现在的这些可怕的生活……我只想要你回来……有人下班后愿意陪我吃饭……临睡前再忙也愿意陪我说话……在我考试拿了A的时候会夸夸我……我只是想要这些……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好孤单……我好孤单啊外婆……我根本就不想活在没有你的……没有你的这个寒冷的世界上……”

  陈月洲僵在原地。

  这一瞬间,心头一动,他忽然好像感受到了什么。

  脑海里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对家人向来颐指气使、贪婪、不近人情的父亲,那个对父亲委曲求全、对自己倾尽全部又期待过重、对姐姐们转脸又冷漠至极的母亲,还有那些对自己永远白眼相待的姐姐们……

  还有她,还有这幅身体的家人,那个粗暴、无理和恶劣的父亲,那个对自己淡漠、绝情和残忍的母亲,那个从来没有心疼过自己、只把自己当做提款机的弟弟……

  陈月洲瞬间黑了脸。

  他低下头,陷入沉默。

  许久后,长叹一声,低声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想了很久,我不明白为什么身体变成了女人连性取向都会变了。”

  他道:“可是,我现在忽然明白了,或许,有两个原因。”

  陈月洲抓着端琰衣领的手本能地收紧了些:“第一,我太羡慕你了……

  无论是身为男人的我,还是身为女人的我,从一开始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太羡慕、太羡慕了。

  我和她都出生在农村,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哪怕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如果大街上出现一个和我们品种不一样的外国人,大多数男女老少都会不停地偷偷看,不少人都会拿出手机,偷摄外国人,发自己朋友圈,如果能领着一个洋人回家那简直可以炫耀整条街了。

  你可以说我们崇洋媚外,可是觉得我们掉价,可以觉得我们丢中国人的脸……可是在我和她的生活环境里,没有和时代接轨的大城市,我们的很多东西就是还停在媚洋的程度,大人的所表现出来的意识就是:外国人,代表着富裕、科技、厉害和高级等一切好的名词。

  所以,听说你在瑞典长大的时候,我骨子里卑微没见过世面的印记,让我太羡慕你了。”

  陈月洲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副身体身高连一米五五都没有,买了三次增高道具,也依旧这么低。

  而我以前还是个男人时候的长相,你也见过照片……很土,如果不穿对衣服,不去打扮的话,看上去别人会本能觉得,这是个农村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农民’、‘农村人’会是很多人用来骂一个人的词汇,连我身边出身农村的同学也会这么用……

  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会害怕,每当我走在北川的大街小巷、走在学校里面我真的会害怕,害怕别人指着我说‘农村人’,害怕别人说我父母就是种地的农民,这个词让我不好受,每一次说出‘农民怎么了’的时候我又气又难过,即使我知道这个词没有任何错……

  可是我改不掉,改不掉这种我自己都讨厌的自卑感……

  所以,看到出身一线城市、脸蛋漂亮、还有着我心目中完美的男人体魄的你……从一开始,我就羡慕得不得了。”

  陈月洲说着说着,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可是,你有的不光如此,你还有有钱的父母,你有车有房,你什么不用操心,你还有不用让你背负任何东西的家庭,以及家人的爱……

  在当初我的眼里,你家人的爱是无暇的,是没有过多畸形祈盼的,是不会让你觉得负担并且无法挣脱的……”

  泪水逐渐填满了陈月洲的眼眶:“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很世俗……可是……我没有这些东西……因为没有过……所以不会觉得理所应当……所以也没有你那种更高的追求……

  我们两个就像是非洲饥荒儿童和中国普通儿童……

  中国普通儿童,除非家长教育严格,否则觉得剩饭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因为粮食太多了,还便宜,觉得不好吃、暂时不想吃、吃饱了就剩下,隔天还是忘了吃,就立刻丢掉……

  可是非洲饥荒儿童不是的,他们看到我们的孩子这么浪费粮食,会觉得是在暴殄天物,会觉得我们不知好歹,会觉得我们不食人间烟火……

  我就是那些非洲饥荒儿童,你就是中国普通儿童……”

  陈月洲道:“所以,看到你的行为,我很多时候都会觉得有点生气,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本来就没有生活在一个世界里,我渴求的对你来说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你当然会追求更多的东西……所以……”

  陈月洲:“道理我都明白……可就是觉得难受……所以……我那么嫉妒你……也那么……那么羡慕你……甚至觉得我要是能成为你就好了……于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许产生了一种幻觉……我距离自己理想的人生……更近了一步……”

  端琰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陈月洲缓缓松开端琰的衣服,抬眼看着他,神色有几分落寞和悲哀:“而第二点……或许……是因为我们相似……又完全不同……”

  还记得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大姐一怒之下找到自己学校,将一打钱摔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那一阵,忘了什么原因来着,自己严重缺钱,被父母得知后,就说会帮自己筹钱。

  大姐已经结婚很久了,父母却拿着姐夫之前彩礼给的不够去姐夫家闹事,虽然要到了几万块钱,但是导致姐姐一直被婆家因为这件事指责,闹得很不愉快。

  一气之下,大姐找到自己,而自己也不甘示弱,和大姐吵了起来,最终以大姐将钱摔在地上结束了这场这场争执。

  还记得那时,自己笑盈盈地捡起地上的钱,一脸冷漠仿佛丝毫不在意地看着大姐远去的背影。可是,内心深处那从小就仿佛空着的洞在那一刻,变得越来越大。

  那个埋藏在内心深处和自己相伴的孩子,自负而又压抑,骄傲又自卑,孤单又惧人……那个孩子所看到的未来,是一片必须背着重物前进的荆棘之路。

  即使出生在截然不同的海域,可他们都是沉溺在无人的深海中无法呼吸的“将死”之人。

  他们都在践踏着别人、残忍于别人、啃噬着别人,来找寻所谓的自由和解脱,获得离开这片无望之海的方法。

  可是,自己定义中的自由是生,而这个人定义的自由……

  陈月洲忍不住看向478房间墙上的积分表,那里依旧清晰地写着:1600分,一分没少。

  端琰的分数没有少一分,面对这个结果,陈月洲似懂非懂。

  对于端琰自身而言,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所珍惜的一些都已经离去,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无人知晓;但是,对于旁人而言,如今的端琰拥有收入相当可观的工作、背景特殊的身份、在北川有三套百平米以上的住房,有妻子有家庭……外人艳羡这样不愁吃喝的生活。

  换一个角度再看,如果系统把端琰如今所承受的一切归为因与果、而不算在惩罚里面的话,似乎也说得通。

  可之前的无数个任务对象所经受的惩罚,难道不可以算在因果报应里面吗?

  为什么到端琰这里,刷分就会变得如此苛刻呢?

  还是说因为是深渊任务对象,所以刷分计算方式都变得严苛了起来?

  看着眼前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男人,陈月洲的双手缓缓握紧,心情复杂,看着端琰的眼神悲哀而无奈。

  强行拖着端琰送他上床躺下,陈月洲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

  接下来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呢?

  接下来的分数,又该怎么刷呢?

  陈月洲低头看着手心,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在心头逐渐散开。

  打击之前的任务对象的时候,他从未觉得[报复值]的对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他而言,那不过都是一堆分数,生也好死也好,就像是打游戏里面的NPC,他没什么害了别人的实际感。

  可是,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产生一种名为“于心不忍”的情绪。

  陈月洲再一次仰头看着夜空。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故事:间谍和特工潜伏在某个人身边,为了挖掘这个人的机密并铲除对方,装模作样和这个人套近乎,随着日积月累对这个人深入了解,到了该离别的时刻,反而下不了手。

  世界上真正没有缘由的纯恶人很少,大多数人的恶不过是无数恶的因所结出的恶的果。

  对于善恶观念原本就浑沌的那些特工来说,太过于深入的了解、凑巧较为相似的处境和感同身受的习性,都会激发身体中的同情心。

  如果这个特工对这个任务对象还抱有别的心情,比如爱情,这份同情心些许就会注入爱情之中,再也无法抽身离开,让这份爱情变得愈发强大和难以对付。

  这有点像喝酒,只喝白酒、啤酒或者洋酒中的一种酒,身体能够迅速分辨成分并代谢,人们往往不会立刻醉倒;但是如果把多种酒参杂在一起,很多很能喝酒的人酒量都会变得奇差无比,更别提不擅长喝酒的人,大多一杯就倒。

  这又有点像吸毒,生化课的老师谈过,如今的毒品之所以变得比早期鸦片泛滥的时候更难以戒除,除了它们的成分自身会让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性之外,还因为其成分在毒贩手中为了暴利而加杂了过多成分不再单一而导致变得极为复杂难以抗衡。

  自己对端琰的感情或许谈不上多么强大,可是,感情的来源或许太复杂了。

  复杂到如今回想起之前端琰对自己做的一切威胁恐吓,都仿佛通通可以理解,变得没有那么可恨了。

  困意袭来,陈月洲在内心的挣扎中迷迷糊糊睡去。

  隔天一早醒来,陈月洲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身上多了一条薄被。

  匆忙掀了被子爬起身,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因为担心端琰想不开会出事,陈月洲匆匆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有一条未读微信:[我去交接工作手续,你醒来之后就回家,我会找人去把那边房子收拾了。

  语气就仿佛这些天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这个人向来如此,再痛苦难受也要绷着,绷不住了就突然破罐子破摔,一觉起来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时似的。

  陈月洲收起手机,等回了家,他将吕博要转交给端琰的卡和信封放在了主卧的床上,又把吕博给自己的银行卡拿出来研究了好一会儿,总算在背面的客户签名处找到了用铅笔写的六位数密码。

  他匆匆去银行刷了卡,发现上面有五万元活期存款,顿时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上面应该至少是个六位数呢,看来人家还是把大头给了人家自己的孩子……也是了,媳妇终究是陌生人,亲生父母大难临头都未必保护孩子呢,谁傻到把钱给陌生人啊?

  给自己这些钱无非是表达下“我把你当小琰媳妇,所以你以后好好和小琰过日子”,如果这场事故后自己知恩图报仍然守在端琰身边就不说了,但如果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五万块钱也就吕博和端溪二人加起来一个月薪酬……自己儿子始终不会吃亏。

  陈月洲转手将这些钱导入自己卡中后,肚子有些饿,就走到附近的麦当劳里点了份套餐吃了起来,顺便翻看着微信。

  最近快开学了,他翻看着北综医的校园群里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消息。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新生群中有不少人都在讨论自己导师朱媛的事——

  [她不会被停职吧?

  [这种事不是家常便饭吗?

  [呵呵呵,我觉得肯定要停职的,你信不信,她学生还没入学就得换导师,真可怜……

  看着几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陈月洲慌忙加入其中:[发生了什么?朱媛为什么会停职?

  [打人呗,还能什么。]一个人回答。

  [打人?]陈月洲纳闷,[这年头导师管理有这么严格吗?

  仍记得自己本科时候的几个同学读研后,导师什么都不教还把他们当佣人,也没几个敢开口告状的,因为学校根本就不管。

  [她打了她爸,她爸是个残疾人,快死了都。]另一个回答,[好像是她后妈的老太太来到学校找她,她连后妈都打了,很多人看到了,事情挺严重的,她后妈还找了记者,说是硕士生导师殴打父母,学校最怕出这种事了,没说她是临时工把她开除都是好的。

  [你家硕导还有临时工,学校倒是想说她是临时工啊。]其余几个人一见顿时嘻嘻哈哈地打趣道。

  陈月洲顿时就头大了。

  如果朱媛被停职,那自己就得换导师。

  而研究生期间换导师,不论是对于导师还是学生,都是个非常恶心的事。

  就像是吕布因为三次易主被贬称为“三姓家奴”遭不少主君信不过一样,相比一开始选择了别的导师却因为意外最终被塞给自己的学生,导师们还是比较喜欢那些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自己的学生,除非对面新来的学生能力特别强能给导师带来巨大利好。

  而自己,能吗?

  一个连本科都没读过的破身份,成绩还不赢人,在学生中根本做不到脱颖而出,甚至因为“娘家”还显得有些劣势。

  朱媛当初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尤雪悠实践加成,没想那么多就收了自己,经过之后的一些磕磕绊绊,也算是和自己有了点小感情。

  可其他有过代课经验的导师就未必像她那么疯了。

  学生那么多,到时候怕是看自己就会像看一堆狗屎。

  换导师之后不被重视其实是小事,就怕摊上一个把不感兴趣的学生当狗使的主,万一天天打发自己给他们家做苦力,那这三年就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读了。

  陈月洲想了想,给朱媛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吃饭。

  二人在学校附近一家小火锅餐馆见了面,朱媛的脸色相比前不久最后一次见面差了不少,整个人病恹恹的,她看着陈月洲,有气无力地用筷子夹着金针菇放进锅里:“别人都觉得我要倒大霉,忙着巴结新导师,你倒是还有空找我吃饭。”

  陈月洲下了一组虾滑进自己的锅里:“事情还没定数呢,你急什么?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媛长叹一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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