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等年会一过，软件园里开始弥漫着闲散的气息。这会已到年边，大家工作都不太忙，自然也就没平时讲规矩纪律。像陆琪往年在PD，这段时间就是天经地义被默认被允许迟到早退的。不过今年她没那么好命，肖亦群几乎从不迟到，连累她这个秘书也天天得在九点之前赶到办公间。
这日早上，她打完卡放下大衣，拿水杯去茶水间的过道上，听到部门里的女同事边吃早餐边笑：“听说人事部今天又要□□唉，打算去食堂抓人。上班时间还吃早餐，估计能有好几十吧。”
“抓就抓吧。他们也太不像话了。我听说，昨儿个人事部楼上楼下走了一圈。四楼那里，过了九点半，都还是黑灯的。”
陆琪一听大惊，把水杯放下就往外跑。她刚从食堂过来，看见了好几打的事业部同事，不少还是PD的，这会儿也不知谁在谁不在。肖亦群正好进来，她也没顾上，没等到电梯，“噔噔”的下了消防梯。
肖亦群不知她一大早的又发什么神经，进了办公室，才想起一事，赶紧往窗外看去，果然那个女人踩着八厘米凶器，朝广场那头的食堂玩命狂奔。就算他身处五楼，看她跑得这般凶险，也仿佛听见她身后的地砖“哐哐”裂开了一地。
他实在难以接受。至于嘛，被人事部抓到上班时间吃早餐，也就罚个三五百，全公司通报而已。这群兔崽子仗着有业绩，自己又好说话，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里，是该好好治治。可他刚把外套脱下，又走回了窗边，这女人心太粗，难道她就没想到去通风报信，晚一步也会被堵在办公楼外？
果然不出所料，陆琪刚到食堂，这边办公楼下浩浩荡荡出来了二十来人，清一色的白衬衫黑西装，一字排开站定。这作风排场，大大的像肖亦玮能干出的事。肖家女人历来比男人硬朗果敢，肖亦玮年轻时更是当过五年的通讯兵，转业后仍保留着强悍固执的军队作风。
肖亦群看到这，猛拍额头。陆琪完了，肖亦玮这回是玩真的。
视线再转向那一头，食堂门口涌出无数的人，其中就有陆琪。她跑下阶梯时，见广场对边的情景，一下怔住，也不跑了，只叉着腰慢慢走过来。肖亦玮站在楼前，见人心虚走得慢了，拿起大喇叭招呼他们：“快点，快点，刚才那点拼命跑的劲头哪里去了，来来来，站我这里，一排溜站好。”
她说话越和气，陆琪心里越没底。同行中有胆大的舔着脸问了句：“玮姐，这是干嘛，我们工作还挺多的，要不先放我们进去？”
“不急不急，你看，还有人没吃完早餐呢，等等他们。”
陆琪往后一望，食堂二楼靠窗子的位置上，还真有人在吃东西，心脏够好的啊。
肖亦玮笑眯眯的：“今天出了点太阳，不会太冷，大家先在这里等等，我们看看，还有谁没来的。”
出太阳和冷不冷这件事，没有绝对的关联性。大冬天里，冷空气南下，出多大的太阳都冷，尤其是这空旷的广场上，四面都来风。陆琪站了一会，等跑步的那点热乎劲一过，就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她出来得太急，大衣搁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一件长款薄毛衣，一条紧身小脚裤。
肖亦玮则气定神闲，在他们面前缓缓经过。每一个的员工工牌都拿起来瞄了一眼：“哟，李明翰，MED的，我记得上半年你好像入了销售线业绩龙虎榜，是不？”
陆琪见那位被点了名的同事打了个哆嗦。
“这个呢？PD的。我以前讲过，PD是我们公司里的楷模军团，只要你们瞄准的碉堡，就没有不被攻克下来的。怎么，这段时间没了头头，活得特滋润吧。”
哇靠，陆琪在心里骂了一句，她没想到这么多的基层员工，肖亦玮都认得，业绩怎样，得过什么表彰，说得头头是道。
“哟，陆琪啊，你说怎么这无论好事坏事，你都有份的？”
陆琪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她那笑容给吓得，立马低了头。还好人走了过去，没痛下杀手，追究她通风报信的事情。待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肖亦玮才开口道：“都是些老人嘛，我刚才看了一下，一年以下的好像没有。”
陆琪撇了撇嘴，才一年工龄的小学徒，谁敢迟到，谁敢占着上班时间，光明正大的在食堂吃早餐！
“尤其是，你们不少都还是优秀员工，为什么在出勤这种小事上，反而比不过新人呢？”
没人回答。肖亦玮演上劲了，故作恍然大悟状：“今天我想明白了，感谢各位，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终于有不怕死的应了句：“还请肖总指示，我们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各位，都参加过新人培训吧，对哪一部分印象最深？”
已经有人琢磨出她意思了，手撑在膝盖上，凄惨的叫出声来：“不会吧。”
肖亦玮拉着大喇叭，一改温和轻松的语气，口气甚是严厉：“你们想必是入职太久了点，公司制度都忘了吧，今天上午我陪大家一起温习一遍，全体都有，四人一队站好！”
一片哀嚎声中，陆琪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肖亦玮竟然想在广场来一次拓展训练，她真的是疯了！人事部那二十号人已经行动了，园区保安都来帮忙了，有搬铁架子的、有拉桌子的，不出一刻，一个简陋的拓展训练场就摆在眼前了。
“先做热身运动，每人五十个俯卧撑。”肖亦玮脸色平静，说出来的可真不是人话。
可这些人知道讨价还价，只会死得更惨，一个个乖乖的放下手中的包，打算就地伏法。
陆琪正想咬紧牙关也趴下去做得了，肖亦玮倒“哦”了一声：“没注意到，还有女生嘛。俯卧撑就不必了，改五十个下蹲吧。”
连人事部的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她穿着八厘米高跟鞋、小脚裤啊。陆琪叹口气，为了不给她这队丢脸，只能顶着压力，艰难的下蹲再起立、下蹲再起立。
肖亦群在楼上都不忍看下去了，广场一片灰黑衣裳中，只有她一个人，栗色卷发、水粉毛衣，踉踉跄跄着随时会摔在地上。该死的女人，难道她不会脱掉鞋子再做吗？
陆琪不是不想脱鞋子，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干了，可那个提早更年期的肖亦玮居然打趣了一句：“还要脱鞋的啊，我看你刚才跑得，啧啧，简直就是生风，如履平地。”
这是报复，□□裸的报复！旁人都做完了，站在一边看着陆琪，她更觉得不能输，愣是咬牙做满了五十个下蹲。最后一个起立时，有男同事吹了口哨，肖亦玮瞪了一眼：“以为完了吗？刚刚才是热身！”
陆琪再跟着队友到了广场一边。那里已经用□□划了起跑线，她把袖子抡起，打算彻底豁出去和这个老娘拼了。这时办公楼里有人开了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在喊：“陆琪，我挺你啊！”
肖亦玮一抬头，好啊，半个公司的人都围到了窗户边上，八楼天台上都稀稀疏疏的站着人。她撑着腰，拿起扩音器，喊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干活去！”
肖亦群也无心办公，论坛里已经就这次□□讨论得热火朝天，点开一篇名为“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两大女王巅峰对决”的新帖，正在现场播报陆琪的400米障碍赛。他相信，等陆琪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完成了全部拓展项目后，她定能在信软的八卦史永占一席之位。他边看边忍着笑，终于知道她的名声从何而来，一个人二到这种地步，想不被人知道都难。
拓展训练也就是个下马威，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肖亦群听到外间办公室声音嘈杂，打开门一看，陆琪被两个男同事架回了位子上。她喘气得太凶，想说什么愣是发不出声，一群人围在她跟前，问道：“琪琪，你要什么，说啊。对了，我先给你去打点水。”
待她终于喘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给我去找双平底鞋，34码的。”
肖亦群靠在门边，双肩抖动，再也无法忍住笑意。
这样的惩罚游戏在信软不算什么稀奇事物，能在混乱的生态环境中生存并壮大的企业，都有独特的企业文化。信软就是被业界称之为“狼文化”的所在地。甚至于还有企业心向往之，要登门求经，不为别的，群狼出动，有战斗力啊。不过这也意味着在信软，团队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基石。
这正是PD那群男人对于陆琪的意义。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江湖和门派的世界，无论过了多久，陆琪固执的认为自己属于PD派。这也是在国外生活多年，无论是生活还是内心，都早已习惯独行的肖亦群，感觉不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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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上，她打完卡放下大衣，拿水杯去茶水间的过道上，听到部门里的女同事边吃早餐边笑：“听说人事部今天又要□□唉，打算去食堂抓人。上班时间还吃早餐，估计能有好几十吧。”
“抓就抓吧。他们也太不像话了。我听说，昨儿个人事部楼上楼下走了一圈。四楼那里，过了九点半，都还是黑灯的。”
陆琪一听大惊，把水杯放下就往外跑。她刚从食堂过来，看见了好几打的事业部同事，不少还是PD的，这会儿也不知谁在谁不在。肖亦群正好进来，她也没顾上，没等到电梯，“噔噔”的下了消防梯。
肖亦群不知她一大早的又发什么神经，进了办公室，才想起一事，赶紧往窗外看去，果然那个女人踩着八厘米凶器，朝广场那头的食堂玩命狂奔。就算他身处五楼，看她跑得这般凶险，也仿佛听见她身后的地砖“哐哐”裂开了一地。
他实在难以接受。至于嘛，被人事部抓到上班时间吃早餐，也就罚个三五百，全公司通报而已。这群兔崽子仗着有业绩，自己又好说话，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里，是该好好治治。可他刚把外套脱下，又走回了窗边，这女人心太粗，难道她就没想到去通风报信，晚一步也会被堵在办公楼外？
果然不出所料，陆琪刚到食堂，这边办公楼下浩浩荡荡出来了二十来人，清一色的白衬衫黑西装，一字排开站定。这作风排场，大大的像肖亦玮能干出的事。肖家女人历来比男人硬朗果敢，肖亦玮年轻时更是当过五年的通讯兵，转业后仍保留着强悍固执的军队作风。
肖亦群看到这，猛拍额头。陆琪完了，肖亦玮这回是玩真的。
视线再转向那一头，食堂门口涌出无数的人，其中就有陆琪。她跑下阶梯时，见广场对边的情景，一下怔住，也不跑了，只叉着腰慢慢走过来。肖亦玮站在楼前，见人心虚走得慢了，拿起大喇叭招呼他们：“快点，快点，刚才那点拼命跑的劲头哪里去了，来来来，站我这里，一排溜站好。”
她说话越和气，陆琪心里越没底。同行中有胆大的舔着脸问了句：“玮姐，这是干嘛，我们工作还挺多的，要不先放我们进去？”
“不急不急，你看，还有人没吃完早餐呢，等等他们。”
陆琪往后一望，食堂二楼靠窗子的位置上，还真有人在吃东西，心脏够好的啊。
肖亦玮笑眯眯的：“今天出了点太阳，不会太冷，大家先在这里等等，我们看看，还有谁没来的。”
出太阳和冷不冷这件事，没有绝对的关联性。大冬天里，冷空气南下，出多大的太阳都冷，尤其是这空旷的广场上，四面都来风。陆琪站了一会，等跑步的那点热乎劲一过，就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她出来得太急，大衣搁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一件长款薄毛衣，一条紧身小脚裤。
肖亦玮则气定神闲，在他们面前缓缓经过。每一个的员工工牌都拿起来瞄了一眼：“哟，李明翰，MED的，我记得上半年你好像入了销售线业绩龙虎榜，是不？”
陆琪见那位被点了名的同事打了个哆嗦。
“这个呢？PD的。我以前讲过，PD是我们公司里的楷模军团，只要你们瞄准的碉堡，就没有不被攻克下来的。怎么，这段时间没了头头，活得特滋润吧。”
哇靠，陆琪在心里骂了一句，她没想到这么多的基层员工，肖亦玮都认得，业绩怎样，得过什么表彰，说得头头是道。
“哟，陆琪啊，你说怎么这无论好事坏事，你都有份的？”
陆琪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她那笑容给吓得，立马低了头。还好人走了过去，没痛下杀手，追究她通风报信的事情。待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肖亦玮才开口道：“都是些老人嘛，我刚才看了一下，一年以下的好像没有。”
陆琪撇了撇嘴，才一年工龄的小学徒，谁敢迟到，谁敢占着上班时间，光明正大的在食堂吃早餐！
“尤其是，你们不少都还是优秀员工，为什么在出勤这种小事上，反而比不过新人呢？”
没人回答。肖亦玮演上劲了，故作恍然大悟状：“今天我想明白了，感谢各位，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终于有不怕死的应了句：“还请肖总指示，我们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各位，都参加过新人培训吧，对哪一部分印象最深？”
已经有人琢磨出她意思了，手撑在膝盖上，凄惨的叫出声来：“不会吧。”
肖亦玮拉着大喇叭，一改温和轻松的语气，口气甚是严厉：“你们想必是入职太久了点，公司制度都忘了吧，今天上午我陪大家一起温习一遍，全体都有，四人一队站好！”
一片哀嚎声中，陆琪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肖亦玮竟然想在广场来一次拓展训练，她真的是疯了！人事部那二十号人已经行动了，园区保安都来帮忙了，有搬铁架子的、有拉桌子的，不出一刻，一个简陋的拓展训练场就摆在眼前了。
“先做热身运动，每人五十个俯卧撑。”肖亦玮脸色平静，说出来的可真不是人话。
可这些人知道讨价还价，只会死得更惨，一个个乖乖的放下手中的包，打算就地伏法。
陆琪正想咬紧牙关也趴下去做得了，肖亦玮倒“哦”了一声：“没注意到，还有女生嘛。俯卧撑就不必了，改五十个下蹲吧。”
连人事部的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她穿着八厘米高跟鞋、小脚裤啊。陆琪叹口气，为了不给她这队丢脸，只能顶着压力，艰难的下蹲再起立、下蹲再起立。
肖亦群在楼上都不忍看下去了，广场一片灰黑衣裳中，只有她一个人，栗色卷发、水粉毛衣，踉踉跄跄着随时会摔在地上。该死的女人，难道她不会脱掉鞋子再做吗？
陆琪不是不想脱鞋子，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干了，可那个提早更年期的肖亦玮居然打趣了一句：“还要脱鞋的啊，我看你刚才跑得，啧啧，简直就是生风，如履平地。”
这是报复，□□裸的报复！旁人都做完了，站在一边看着陆琪，她更觉得不能输，愣是咬牙做满了五十个下蹲。最后一个起立时，有男同事吹了口哨，肖亦玮瞪了一眼：“以为完了吗？刚刚才是热身！”
陆琪再跟着队友到了广场一边。那里已经用□□划了起跑线，她把袖子抡起，打算彻底豁出去和这个老娘拼了。这时办公楼里有人开了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在喊：“陆琪，我挺你啊！”
肖亦玮一抬头，好啊，半个公司的人都围到了窗户边上，八楼天台上都稀稀疏疏的站着人。她撑着腰，拿起扩音器，喊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干活去！”
肖亦群也无心办公，论坛里已经就这次□□讨论得热火朝天，点开一篇名为“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两大女王巅峰对决”的新帖，正在现场播报陆琪的400米障碍赛。他相信，等陆琪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完成了全部拓展项目后，她定能在信软的八卦史永占一席之位。他边看边忍着笑，终于知道她的名声从何而来，一个人二到这种地步，想不被人知道都难。
拓展训练也就是个下马威，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肖亦群听到外间办公室声音嘈杂，打开门一看，陆琪被两个男同事架回了位子上。她喘气得太凶，想说什么愣是发不出声，一群人围在她跟前，问道：“琪琪，你要什么，说啊。对了，我先给你去打点水。”
待她终于喘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给我去找双平底鞋，34码的。”
肖亦群靠在门边，双肩抖动，再也无法忍住笑意。
这样的惩罚游戏在信软不算什么稀奇事物，能在混乱的生态环境中生存并壮大的企业，都有独特的企业文化。信软就是被业界称之为“狼文化”的所在地。甚至于还有企业心向往之，要登门求经，不为别的，群狼出动，有战斗力啊。不过这也意味着在信软，团队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基石。
这正是PD那群男人对于陆琪的意义。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江湖和门派的世界，无论过了多久，陆琪固执的认为自己属于PD派。这也是在国外生活多年，无论是生活还是内心，都早已习惯独行的肖亦群，感觉不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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